燃晚【共白头】
深冬。
雪纷纷扬扬地落下，天地间浑然一色。似乎是在泣新愁，楚晚宁站在檀木窗前，执着笔在宣纸上写了什么，随后才伸出手感受着冰雪在他温热的手心中融开。
终化为虚无。
刘公侍立在一旁，看着他道，“宗师，又下雪了”
楚晚宁一征，轻声应道，“嗯，又是一年了”
自己又守了墨燃一年。
提及墨燃，刘公脸上却流露出了些犹豫的神色，似乎是想告诉楚晚宁什么事。
楚晚宁也看出了刘公的不安，问道，“刘公，有什么事想和我说么？”
刘公好像终于下定决心般，忽的跪了下来道，“宗师……宗师您去劝劝陛下吧！”
“陛下……陛下又去杀了人，日日都在杀！陛下不允老奴告诉宗师，可是老奴……也不愿陛下这般作践自己啊……”
楚晚宁听到这话，伸出去想要拉起刘公的手却猛地僵住了。
他顿了顿，来不及顾上刘公便跑出了红莲水榭。
巫山殿外。
楚晚宁听着殿内传来的娇笑声，衣袖下的手已然攥紧。
守门的大宫女是宋秋桐的，根本不屑于这个楚妃娘娘。见楚晚宁这样，只是冷冷的讽道，“娘娘，陛下正召着皇后娘娘玩乐呢，您可不能进去。”
楚晚宁只是淡淡道“我有事要见他”
“他”自然是墨燃了。
宫女不耐烦地留下一句“娘娘稍等”便扭着身子去通报宋秋桐。
宋秋桐自然不会让楚晚宁进来扰了自己的机会，随后她又勾起唇角，轻声嘱咐那宫女，“本宫怎会轻易放他进来？你去告诉他，陛下不想见他，让他在殿外的雪地上跪着吧。”
宫女领了命，又走出殿外笑道，“娘娘，您来的不是时候。陛下说不想见您，让您去雪上跪着呢。”
楚晚宁面色一白，原来墨燃厌他，已到了这般地步了吗？
“我跪，劳烦你再去通报一下吧。”
楚晚宁跪下，膝盖与冰雪接触，前几日墨燃折磨他时，不慎伤到了膝盖，还未好全。如今又跪了这么一通，这腿怕是要废了。
他跪了许久，虽是跪着的，但他的脊背却是笔直的。就像，他如今虽为妃，可他骨子里留着的，依旧是北斗仙尊的不甘。好像只要这样，自己那所剩不多的尊严，便不会被夺走。
最终，还是刘公赶来看到这一幕，悄悄走到殿内，通报了墨燃。
“宗师，进去吧。”刘公扶起楚晚宁，可楚晚宁却挣开了他的手，自己走了进去。
他楚晚宁，一个人也可以。他从来，都只是一个人。
楚晚宁走了进来，殿中的莺歌燕舞也随之停下。但楚晚宁并没有去看那些精心打扮，小心伺候的歌女，只是对身后的刘公道，“刘公，劳烦你把这些姑娘带出去吧。”
刘公应声，带着那群歌女退了下去。
“墨燃，让她也出去吧。”楚晚宁看着宋秋桐说道。
“你——！是陛下召的我！你凭什么？！”宋秋桐怒极，发上的步摇晃动。
墨燃自然也没了玩乐的心思，“出去。”
宋秋桐僵住，听出了墨燃的怒气，自然不敢多言，乖乖的退了下去。
楚晚宁心知今日墨燃定要与自己吵的不可开交，没有人敢去承受殿上年轻帝君的怒火，只有楚晚宁。
他是他的师尊。
殿上的男人饮完了最后一口酒，细长的手指把玩着酒盏。墨燃没有去看楚晚宁，只是问他，“你来干什么。”
烛光掩映着男人的侧脸，他垂下眼帘，眸中不知是怎么样的情绪。
“你又去杀人了。”
又是这句话。
墨燃忽的笑了起来，走近楚晚宁，“对，楚晚宁，我又去杀人了。我手上全是人血，怎么样？你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那尸海？”
楚晚宁蹙着眉，似乎很痛苦，“别疯了……你疯够了么？”
墨燃看着楚晚宁，牵着他的手，抚上自己的心口处，“够？怎么会够？我没疯！疯的是你吧楚晚宁！”墨燃越来越激动，将楚晚宁推倒在锦裘上压了下来，手护着楚晚宁的后脑。
他压着自己的师尊，还想再说些什么，却看见楚晚宁青丝铺散，单薄的衣物滑落，他侧着头，咬着唇，可滑下的泪水却隐瞒不了。
楚晚宁的腿疼了许久，墨燃一推，便失了力倒了下来。
他有些哽咽。
“你在疯些什么？你在固执什么？”
楚晚宁问墨燃。
可墨燃没有回答，而是别过了头，逃也似的离去了。
红莲水榭。
檀木窗前的桌上，窗外的雪飘了些进来，落在了那宣纸上。
纸上没有写别的，只是写了一句诗。
“他朝若是同淋雪 此生也算共白头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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